95冰殇---D_出来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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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冰殇---D

  上午还是清清朗朗的天,大毒日头热情洋溢的炫耀着自己,烤的小凯整个背都要起火泡。正午刚过,一阵风起天色黯淡下来。太阳看不见,就连天也阴沉的不愿见人。风夹裹着沙石飞旋,塑料盆被吹的满院子骨碌,晾衣绳像是被人两头摇起一般上下翻飞,这是暴雨前的征兆。这征兆极其应景,他又开始难受了,头疼、胃部痉挛、寒战、上下牙齿撞的咯咯响,骨头缝像钻进密密实实的钢针,扎的他想骂人,可是一张嘴沙子就灌进来。

  大风刮了一顿饭的功夫,豆子大小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的落下来。依如之前那般被吊高的双手似是比前两天金贵了,这才半天时间就分筋错骨的疼,被晒得发红火烧火燎的背,此刻受了雨点滋润正一丝丝的感受着透骨的清凉。

  馒头窝在阴凉里打盹,毛茸茸的脑袋被淋湿了,他无声的站起身,闲适的抻了个懒腰,猫身钻进窝里,只露出半个脑袋一只眼,时睁时闭洞悉着小凯。

  荀渐并没有着急到定要这个时刻放下小凯去办的大事,他离开北涧村是去找韩奕。就在荀渐挟着小凯来北涧村的第一晚他就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韩奕。荀渐不羁却有头脑和分寸,小凯吸毒他是看见了,否则打死都不信。可是惨烈的事实背后是怎样不堪的真相?荀渐不会等到要听小凯的解释,他断定有隐情,有黑手,有阴谋!

  当晚小凯睡的辗转,翻来覆去梦呓不止,韩奕来看过。

  两个人说好暗查,荀渐的任务是帮他脱毒,韩奕则要彻查小凯身边的人。依着荀渐的意思,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利于小凯戒心瘾,让他有愧疚有忐忑,让他保有在韩奕面前的完美形象,这道无形的绳会锁住他对毒品的心理依赖。让韩奕假装不知道,这无疑是最好的王牌。

  从小院儿出来,荀渐坐在韩奕的车里,韩奕很沉重,“才安生几天,就有人从他身上动心思!”

  荀渐甩了根烟给他,自己也点了,黢黑的车里两个光点忽明忽暗,荀渐说:“苍蝇不叮没味儿的蛋,还是没教好。这事儿赖我!”

  “你打算怎么办?”韩奕呵呵一下笑,苦了吧唧的。

  “俩原则,一是让他永远记着这回遭的罪,二是……”荀渐又咂了几口烟,末了一扔烟屁股,才说:“二是,让他永远觉得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韩奕也扔了烟屁股,又掏出自己的红塔山俩人再续上,荀渐说:“这事儿你就当不知情吧,你一天不罚他,他就一天有愧。你我不能分分钟的看着他吧,背着个罪过没有赎,心里的弦儿才能绷得住。”

  “嗯,行。”韩奕觉得有理,有形的训教易忘,无形的枷锁难摘,荀渐这主意霸道得很。

  雨,就像佯装委屈的泼妇,毫无道理而又无比扎狂的矫情狂泻,车窗白花花一片,仿佛全世界都要被他淹没。此刻,荀渐坐在韩奕的车里。韩奕证实了荀渐的猜测,有人设局,参局的饵是小凯的哥儿们韩章。

  “韩章?”荀渐对这个人有些意外,“查实了?”

  “□不离十,这小子匿了,我在找。”韩奕把烟头扔在可乐杯里,里面还有半杯可乐“呲啦”一声响,烟蒂熄灭。

  大雨滂沱,还偏偏盘踞不去,小凯冻得寒战升级,人也悲怆起来。他把脸藏在胳膊里,任由雨水直直的浇下来,可是谁也不知道,在那天的暴雨里,无奈、委屈、伤痛、对未来的恐惧齐齐砸向十六岁的他,他开始哭,从啜泣到呜咽,汹涌而出的泪不比那雨小多少,却因为有雨幕的遮掩而得以肆意流淌。

  馒头本来悠闲的趴着,慢慢的将脑袋伸出来,凝望着小凯,最后干脆窜进雨里,咬着他的裤脚想拖他进屋。荀渐回来的时候雨小了些,他跳下车,穿过雨丝里回到小院,小凯已经晕了过去,浑身湿透的馒头依旧伏在他脚边。

  接下来的两天小凯高烧,他理所应当的病倒了。

  退烧药不顶事,体温降下去两小时体温准又高上来。葱姜水辣的嗓子疼,荀渐闻着那味道都咳嗽,小凯抿一口就哇哇的吐。捂被子发汗,把荀渐忙的够呛,他却一滴汗都没有,还是瑟缩的发抖……人也一整天一整天的迷糊。

  荀渐有点怕了,怕他烧坏脑子,寸步不离的陪着,几条浸了井水的毛巾敷在额头、腋下和腹股沟处降温。小凯的冷是内里往外走,跟捂了几层被子无关。荀渐在小院里踱来踱去,猛的看见馒头,立刻给水龙头接上软管,给馒头从上到下洗了个干净,抱进车里打开暖风将皮毛擦干,在他耳边嘚嘚道:“妞儿,给你个光荣任务,你家爷冷啊,你让他抱抱,听话啊。”

  馒头通人性,就像懂了这任务的重要性,乖的给只猫都不换。等到毛干狗净,荀渐费了洋劲才把他塞进小凯的怀里。狗的体温高,又软又贴合,这令小凯很舒服,他甚至闭着眼睛往馒头身上蹭,馒头出奇的配合,一动不动的尽职守则。

  本就一张炕,这些日子荀渐一直睡沙发,那晚他却像断背的情人,也钻进小凯的被窝,跟馒头一起将这个冰透了的人挤在中间。

  翌日,小凯被馒头的大舌头舔醒了,满脸水渍,弥漫着特有的味道。他怔怔的看着俯卧在床上,前爪伸平的馒头,一时间竟以为自己在梦游狗窝。他扭了个身,更惊人的一幕出现了,二哥睡在自己身边,还仿若有了基情一般,只穿着性感的三角裤。

  其实荀渐根本就没睡,浑身是汗,又粘又滑,他摸摸小凯的额头为惊恐的他试体温,而后一跃而起,说:“烧退了。”

  小凯拿不准为什么自己身体上的反应已经很小,可二哥仍旧不怎么搭理他。白天从鸡叫折腾到日落西山,晚上手脚一绑扔到床上睡觉。

  这天,仍旧是鸡鸣即起压阵,开始踩着小路跑山。吃过早饭又冒着流火的日头去田里看大叔摆弄菜园,黄瓜架子旁的三分地里摊着黑黝黝的牛粪,厚厚的几层被雨卧住,酵散出浓重的臭酸气。荀渐拉着大叔在上风口的大杨树下乘凉扯闲话儿,小凯负责将牛粪用锨铲到筐里,再挑到远一点的地头儿备用。

  影子被拉到脚下,太阳正正的悬在脑袋上,大婶让小孙子来喊爷爷回家。那小子将要上学的年纪,还只兜个红肚兜光着屁股到处跑,小身板晒得黝黑发凉。

  荀渐吆喝过来,说:“黑蛋儿,你跟那小子赛跑,看谁先回家!你要赢了叔叔带你开汽车,让你开!”

  小凯的牛仔裤挽着裤脚,雪白的耐克鞋沾着星星点点的牛粪,一身黄豆粒子般的臭汗,格外臭!手掌打了四个血泡,胳膊和腰都是酸的。听了二哥这个说法有些哭笑不得。

  黑蛋儿拍着巴掌,跳的高高的嚷嚷:“好好好,开汽车,开汽车。”

  荀渐冲小凯努努嘴,小凯暗叹口气,跟黑蛋儿站在一条线上。黑蛋儿鬼的很,小脚丫往前挪挪,准备赢在起跑线上。荀渐嘿嘿一乐,喊:“1、2、3——跑!”

  黑蛋儿撒丫子就往家跑,大叔乐的咯咯直笑,小凯看看荀渐,对这场明显胜之不武的比赛显现出极大的不情愿,荀渐挠挠头,小声说:“落哥要是输了,传出去丢人。”

  小凯一瘪嘴,嘟囔着:“赢了更丢人。”

  “废话真多!跑!”荀渐照他屁股踹上一脚,小凯只好讪讪的跟上黑蛋儿,不远不近,不前不后,让冠军保持该有的兴奋状态。

  大叔被逗得笑大了,喘不上气,吭哧吭哧直咳。荀渐拍拍他的背,说:“慢点,没那么招笑吧。”

  大叔敛了敛情绪,说:“后生,你这兄弟身体不太好啊。”

  荀渐问这话怎么讲,大叔说:“就挑了一上午粪,脸色白透黄,内虚啊!”

  荀渐“呵呵”一笑,“大叔,他不是内虚,是心虚。”

  大叔严肃起来,说:“心脏不好?这么年轻就心脏不好了?那可不敢再用他挑粪了。”

  比赛不分胜负,这出人意料的结果缘于小黑蛋儿就要冲进大门的时候被台阶绊了下,摔了个标准的狗□就“哇”的一声哭了。小凯急忙将他抱起来。膝盖蹭掉块皮,鲜红鲜红的挺吓人。大婶听见动静跑出来,后面的大叔跟荀渐也紧赶几步撵上来,黑蛋儿哭得愈发的响亮,小凯将孩子轻轻放在屋檐底下的席子上,瞬间就被人挤到后面,有哄得,有逗得,有递玩具的,还有给擦红药水的。一时间黑蛋儿的爹、妈、叔、伯、婶子、大娘站了一院子。

  小凯退出小院儿,在台阶上坐着。听黑蛋儿哇哇的哭,边哭边嚎:“疼、疼、疼……”

  “疼?忍着”荀渐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小凯一个激灵。幻觉吗?分明就是。小凯凄凄然的一笑,无声的一笑,他顺手拾起脚边的小块砾石,用石子儿的尖角挑破掌上的血泡——嗯,疼!

  可疼,又算得了什么?

  歇晌成了午后必做的事。安静的吃了点儿饭,分别冲过凉,小凯又把自己跟荀渐的脏衣服搓出来晾好。荀渐已经躺在沙发上歇下来。

  生理脱毒的后半程,身体反应不明显,但神经伤害依旧在,失眠在所难免,这也是荀渐每天把小凯“折磨”到脱力的原因。而午后的小憩小凯却能很快入睡。

  可今天,他闭着眼,摩挲着因为泡水而又胀又疼的血泡,却越躺越精神。荀渐似乎睡着了,呼吸又匀又重,间或有鼾声响起。小凯坐起来望向荀渐,只能看到摆成倒八字的脚丫子。心里盘算:也该跟二哥把话说清楚了,难道二哥不问,就一直这么着?

  半小时的觉,荀渐在悠扬悦耳的电话闹铃中醒过来。他翻了个身,伸了把懒腰。这该死的天,躺着不动也是一身汗,不知道是不是长痱子了,后背刺痒难耐,荀渐背过手去挠了挠,总也不在点儿上,于是懒懒的喊:“小凯——”声音拖得长长的,仿佛小凯会在声音落下之时就出现,可是没有。不但没有,就连应声都没有。荀渐一扑棱坐起来,赤着脚就跑进房间,床上没有人!

  操!

  他一个蹦儿窜回来,把鞋穿好,一把将t恤衫抓在手里,就弹出房间。

  他以为小凯跑了。小凯却直直的跪在午后热辣的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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