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香堂香刑2_出来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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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香堂香刑2

  【60】

  小邵点点头,带着请示的口吻说:“讨您的意见,那个韩蒙是往上下左右哪边儿整?”

  荀渐浅笑着说:“往死了整。”

  单是这一句,小邵并拿不准“往死了整”是怎么个整法,但看荀渐虽然不温不火的笑着,却并非什么好脸色,他脑子里七拐八绕起来,又想起那天在北涧村,任豪挡在王建凯身前要保韩蒙,说白了不过是为了顾全眼前这位主子的面子,舍身就地铺好了台阶让那哥儿俩稳稳当当的下来。

  任豪跟自己不相上下的年纪,这几年,从毫无背景的新人开始混,到今天跟住了荀渐,就算不是二当家的心头肉,也是手心手背上的肉,荀渐怎么会舍得阿豪为了那个早就该在南港甚至地球消失的韩蒙受这般不相干的刑罚。

  想到这一层,似是有点云开见月,于是说:“那,直接给撂了吧,犯不上让阿豪跟着那么个玩意遭罪。”

  荀渐笑笑,颠了几下烟盒让烟自己跳出来,再用嘴衔出来一支点上,直到吐出第一口烟雾才轻声说:“你倒是挺明白我怎么想……”

  “嘿嘿,是荀哥教得好。”小邵嘿嘿两声,看看时间不早,就说要上去,荀渐垮着脸说:“是我教你在关二爷面前拿规矩垫脚,直接把兄弟撂了的?”

  “额……”小邵被荀渐呛了个半死,荀渐接着说:“妈的,我说句气话!你想的倒多!!”小邵心说,您说句气话帮里能翻天!又不是小弟打架——一句“我他妈砍死你!”喊破天不定能死半个人,您说句“往死了整”那不得赶紧的想办法去撂人啊!

  想归想,但面上却浮着揣测臆度失误的尴尬,说:“是是,小邵想多了……”

  他不敢再枉度荀渐的心思,说:“荀哥明示吧,小邵也好拿捏个分寸。”

  “你就依着规矩办,任豪自己挑的要遭这份罪,谁也替他绕不过去!至于那小子,顶破天能承第一香,让他知道厉害自动消失,怨不着我,也别去怨小凯。”

  小邵点点头“是。懂了。荀哥放心。”

  韩蒙在这场子做了两年,人老实,活凑合,算是用的久的荷官。但是荀渐自来厌恶伸手做贼的人,尤其是这个行当,更容不得一点贪念!一个多月前他亲自带着人在无名山上废了这小子摇骰子的手,并非不给他生路,就是不想他再吃“赌”这碗饭,没想到他好走不走,偏偏往自己手里撞!

  这会儿,韩蒙跪在神龛前,衣服早已经除去,两手反铐在身后。

  香笼青烟四起,香堂两旁的座位上三三两两的坐着几个人。

  东来正跟什么人耳语,不知说的什么,不时“呵呵”笑两声。

  可是目光始终在韩蒙身上转,他知道香棒上身那“嘶啦”一下的疼,能消磨人意志的疼,倘若是被逼迫着生生死挨,或许能挺过去,但只要摇摇头,或者一声“不”字出口就能免去的话,就绝不是一般人能熬得住的。

  他估计韩蒙熬不住,第一香就得撂!甚至棒香戳在任豪身上而散开的令人胆颤的肉味儿就足以打消他的意志!不过那样挺好,他就得离开南港,离开阿落的生活。

  任豪并没有跪,他一直站在窗边打电话,声音小而压抑。

  直到邵海全推门进来,任豪回头瞥见,才对那边说:“先这样吧,我尽力,剩下的事儿,你看着办……”说完这句收了线,他摘下手表并着电话一起递给身边的小兄弟,脸上含笑说:“邵哥怎么不再说会儿话,这么急着上来啊。”

  小邵也笑道:“我不急,一点也不急。”

  任豪递过:“再我给一支烟的时间……”

  小邵跟任豪虽差着等级,但年纪相仿,又都是荀渐用着顺手的,私底下关系不错,言来语去也甚是随意,不禁揶揄他说:“这事还带商量的?”

  任豪依旧笑着,说:“嗯,您就当没看见,回头请您喝酒。”

  小邵摆摆手,在门边的红木方椅上一坐,说:“不用装,我闭着眼,什么都看不见。”说着还真就闭起了眼。

  任豪不敢耽搁,转身走到韩蒙身边,半蹲下来说:“小子你听着,我保你你就是我的人,别他妈给我掉链子,一会儿就算是扒了你的皮,也不准哼一声,你要连累老子烙下疤再落人话把儿,我他妈剁了你!”

  韩蒙惶恐的点点头,似乎懂他的意思,任豪却不怎么放心,大手搭在他肩上,一指在前,四指在后钳住他的锁子骨暗暗使劲,可也就用了三分力,韩蒙的五官就已经纠集在一处,身子也向受力这边塌过来……任豪吐出口气,摇摇头,再加了一分力,韩蒙顿时“啊——”的惨叫起来。

  站在一旁的郝东来不知因何觉得“羞”!他发出一声无奈的感叹——“操!”,同时一闭眼,低下了头。

  韩蒙怯怯的叫了声:“豪哥……”任豪站直了低喝一声:“闭上嘴!”,回头看看邵海全,他还真闭着眼。

  就这德行!能熬住?任豪冲小兄弟吩咐:“拿胶带过来!”有人迅速找来,任豪半个字都没多说,刺啦刺啦的缠了几道儿就将韩蒙的嘴封了起来。

  这才又踱回邵海泉面前,说:“邵哥,好了。”

  小邵睁开眼,顺手把烟蒂摁灭在旁边的烟缸里,说:“还真是一支烟的功夫。”

  任豪默默的褪掉上衣,来在神龛前,就在韩蒙身前半步面朝关帝恭敬的跪下下去。轻声说:“邵哥请——”

  小邵瞧见韩蒙被胶带封了嘴,不禁皱起了眉头,瞬间肃然起来,道:“搞什么呢,哪有这规矩。”

  规矩?任豪比谁都懂,但规矩之外终归有些人情撇不开,不光是他,其实荀渐也撇不开,只是荀哥压的紧,外人看不出来罢了。

  刚才的电话是王建凯打来的,说:荀哥的脾气豪哥知道,要是韩蒙今天熬不住,南港乃至唐城必然是容不下他,说不定荀哥一恼,香堂之上就给撂了……

  任豪“嗯”了声,觉得没错。王建凯又说——求豪哥无论如何帮韩蒙暂时留下。

  任豪有些不解,莫说一个韩蒙,就算十个百个,在他王建凯心里跟荀哥比起来说是九牛一毛也不为过,何至于真就卯上了,非要杠着来!

  任豪只问了一句:“他值?”

  王建凯半晌无声,末了还是说:“值。”

  任豪是愚忠之人,他眼里心里只有荀渐,他可以不问原因的执行命令,但是他要懂得其中的味道才会做得畅快,于是很少问问题的他,问王建凯,“哪里值?”

  王建凯说:“不怕豪哥笑话,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荀哥借他罚我,我以为是帮他,结果每次都是害他,现在他有机会光明正大回来,是荀哥给的机会帮他……当然,也是帮我自己。冲这就值,至于二哥……荀哥那边……”他没说完,任豪这边似有状况匆匆收了线。

  而此时,楼下办公室盯着监视器的荀渐,已经火冲脑门!

  任豪这又是唱的哪出啊?难道摸不透自己的心思?难道是要放韩蒙进帮当自己的拖油瓶?难道不怕作为保人日后被连累?他还真搞不懂了,这小子是什么道行,会收人心不成?

  小邵提及规矩,任豪不得不说:“邵哥按规矩办,规矩只说讨饶不行,没说不能封嘴。”

  “嘿!”小邵又被呛了个半死!刚想找词对付他,只听“哐当”一声门被踹开,众人都是一惊,只见荀渐由外面进屋,黑着脸、拧着眉直冲任豪而来。在他身前站住,冷声呵斥:“他白混了,你也白混了!”

  任豪含紧了头,拔直腰板不敢讲话。听荀渐又道:“还有谁白混了”一时间众人都噤若寒蝉,哪有一个敢出声的。荀渐示意小邵给韩蒙解开胶条,又是刺啦两声,胶带被生生撕了下来。看着韩蒙佝着身子,半蜷着大口喘气,荀渐的心头又盘旋起八分恼恨!剩下的两分是什么?他不想去管,横竖看着这么个人只觉得这就像一场闹剧,不过既然无论怎样都要演完,那就尽早结束吧。

  “小邵,开始。”他的声音寡淡下来,自己寻了个合适的位子坐下。

  小邵应声“是”取了香棒在香笼里燃起,恰在这个当口,只听韩蒙叫了声:“荀哥……”那么安静的时候,这一声“荀哥”又是发自他的口中,尤显得刺耳。但见他抬起了头,冲着荀渐又小声的叫道:“荀哥……”

  荀渐“呵”的一声冷笑,寻思到底是个孬种,这香刚燃上自己就要撂了。

  “有话就说。”荀渐以前极少跟韩蒙讲话,印象中他只是个憨直的孩子。

  韩蒙咽了口唾沫,喘了两口气,把身子又挺了挺,才说:“求荀哥让我自己……让我自己……让……”

  “让你干嘛?想好了再说。”荀渐不耐烦。

  “就是,我自己熬刑。”

  “哦?”

  韩蒙说出这句似是卸下心头的巨石,反而不紧张了,接着说:“我老家是山东宁津时集镇双龙社区的,家里有我爸我妈我爷,我弟弟在省城读大学……今年刚考出来的……”

  他矜矜鼻子,又平息了一下,接着说:“我在场子做贼不对,手废了之菏樟粑遥给我弟弟寄的学费,找地方让我学手艺,落哥是我的恩人。要是以后我做了对不住落哥的事,荀哥您让人砍了我全家!”

  “靠!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呢!”小邵越听越不是味儿,上去给了他一脚。荀渐倒是觉得饶有兴味,“嘶……”的一声止了小邵动粗,说:“让他说完!”

  韩蒙被踹了个趔趄,膝行半步跪稳了,接着说:“我不会报复落哥,也不想连累豪哥,这个刑我熬得住,熬不住迟早都会连累他的……荀哥,我不会混,也肯定混不好,我只想……只是想,我、我还有钱没还给哥……所以,求您同意,六柱香我都给我……”

  “然后呢?”荀渐问。

  “要是我熬不住,就滚出唐城,再也不出现。要是……”

  “呵呵,”荀渐冷笑,“要是熬住了呢?你还有条件不成?”

  “不是,”韩蒙急忙摇头,“要是熬住了,我也走!”

  “熬住了也走?那你图什么?”

  “荀哥,我一直都知道有五毛钱喝粥,有十块钱吃肉。求您同意让我自己来,我熬住了再说我图什么……行吗?”

  “你这是跟我打赌啊?你熬住了,跟我说要这场子,我还得管你叫哥了吧?”

  “不是。”

  “那还废什么话!把心里想的都给我说利索了!”荀渐听了他这一番话,突然觉得他也不是那么惹人烦,至少还有个不想连累人的心!

  韩蒙缄了口,半晌才说:“没有所图,只求荀哥同意我自己熬。”

  “我同意!规矩不同意,你这份心我知道了……小邵继续吧。”

  韩蒙没想到这一番表白换来的是“继续”,还想再说的时候,小邵已经在问话:“阿豪,你是不是决定了为韩蒙做保人?”“是!”任豪毫不迟疑近跟着回答。

  “第一香……”小邵说着,只听“嘶啦~”一声,香棒毫不迟疑的摁熄在任豪背上。

  任豪痉挛般的一颤,手撑住大腿才挺住了身体,除了皮肉的嘶嘶声之外竟然没有一丝声息跑出来。房间里有了些许皮肉烧焦的味道,小邵很迅速的起香,任豪背上便有了一块硬币大小的焦糊伤痕……

  小邵换了香棒,走到韩蒙身后,问:“韩蒙,你是不是决意留在帮中?”

  “是!”韩蒙声音不小,像是给自己打气。

  小邵使那香棒对准韩蒙身后一侧肩胛,说:“第一香……”

  仍旧是“嘶啦~~~”一声,拇指粗细的棒香死死的压在他身上,“唔唔”声在韩蒙的喉咙里打转儿,他的脸憋得通红,颈上的青筋都已暴起,却竟然真的没出声……

  焦糊的味道浓烈起来,有人禁不住想掩住口鼻,就连郝东来也皱紧了眉头。

  “阿豪,作保意味着同荣共辱,今后一年之内,他若犯错需你连坐,你还保他吗?”小邵的问话预示着第二刑即将开始,任豪已经恢复了先时的挺拔,只是浑身上下已见冷汗密布,他斩钉截铁的说:“保!”

  “嘶啦~~”小邵没留情放水,这一下挨着刚才的伤口摁灭在身体上,任豪依旧是死死撑住自己的腿控制身体,嘴里呵出粗重的喘息,听得出是在极力忍痛。

  又轮到韩蒙,他已经几乎跪不住,反铐的双手帮不了一丝一毫,他的腰已经撑不起自己的身体,现在躬着的身子几乎贴在地上。小邵招手叫来两个人,勒着胳膊把他的身子架起来。

  第二问:“韩蒙,从今以后帮务为重,或插人(杀人)了难,或苦窑度日,都不能有半句怨言,你还想留下吗?”

  “……想!”韩蒙的身子依靠在驾着他的小弟身上,头却抬了起来,竟然还咧了咧嘴角,望向荀渐。

  “嘶啦~~~~~~”又是一阵薄烟升起……

  “嗯~~~啊~~”短促而绝望的□最终还是迸出了紧闭的唇齿,韩蒙的脸已近乎酱紫色,眼泪、鼻涕、汗水悉数淌下,在他脸上混为一谈。

  小邵看看荀渐,照说,只要不讨情求饶就算过,这一香虽然出了声,却并不算违规。荀渐无甚表情,没有给他任何暗示。

  于是小邵掬着第三支香棒,又问任豪,“阿豪,你一天作保,他终生是你的人,倘若叛帮你能亲手插了他吗?”

  “能!”

  “嘶啦~~~”薄烟、冷汗、近乎虚脱而摇晃的身体……

  任豪毫无声息的承满了自己的三柱香。

  而韩蒙的坚持也已经出乎众人意料,郝东来甚至有点激动,他怎么都没想到韩蒙能说那样一番话,更想不到他能熬到这一步。他的拳头攥的紧紧的,他忽然就想,这第三香要是熬不住,他就把拳头塞到他嘴里,让他咬!帮他过!

  小邵的问话又来了:“韩蒙,这个问题你想好了再答,保人与你有恩,倘若有一天需你替他去死,你敢不敢?”

  “敢……敢,不光……不光是豪哥,落哥需要,我也敢……”

  “第三刑,熬住了!”小邵善意提醒,却并不留情,落香的位置挨近了颈椎……

  “嘶啦~~~~~~~”

  “呃啊——啊——”韩蒙到底还是撂了。

  不但撂了,随着焦糊的味道弥散整个房间,他昏了过去。

  荀渐什么也没说,起身就走。

  小邵招呼兄弟们七手八脚的把任豪扶起来,再掐着人中把韩蒙弄醒。

  有清创上药的,有递水擦汗的,有忙着打听的——“哎,这是过了没有啊?”

  “废话!”

  “废话?那到底是过了没有?他不是叫唤了吗?”

  “叫唤怎么了,还不让人叫唤?”

  “让叫吗?”

  “我操,你比日本鬼子还狠,渣滓洞也没说不让叫唤!还他妈瞎嘚嘚,拿纱布去!”

  ……

  任豪看了眼刚转醒的韩蒙——我的人了?真他妈不靠谱!

  郝东来一直握着韩蒙的手,手腕上两道血杠子,诡异的宛如某种符咒……

  “东哥,我没掉链子……没给哥丢人……”韩蒙微笑着,尽管还是那么疼,但笑是从心里发出来的,疼又算什么。

  东来点点头,很肯定的说:“嗯,没丢人!”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

  我发现我已经开始用整个章节的篇幅叙述四十分钟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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