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订制马鞭
韩奕死死地盯着他，突然吩咐道：“叫所有人，去大厅。”
刚刚打烊，还有服务员和保洁阿姨正在清台、洗地面，忽从后面出来一群人，他们不禁向两边闪开，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班经理赶忙让大家收工离场。任豪看这些人都是隶属新东方的，觉得自己有些突兀，小声问荀渐：“荀哥，我去车上等您吧？”
荀渐点点头，心里明白——任豪心细，刚就看到老大喝责自己，估计是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挨训没有脸，这才躲出去。不到五分钟场子就就静下来，只剩了西区的兄弟。
大厅中央的歌台前环围了半圈软沙发，韩奕挑了个最靠前、最舒服的沙发坐了，才吩咐道：“都自个找地方坐下。”
众人都不敢坐，荀渐无奈的走到韩奕身边，这时候除了自己恐怕没人敢随便说话，他在一旁坐下，仍旧是贫嘴饶舌的说：“老大，您这是唱的哪出？小妞们都走啦，坐这相面啊。”
韩奕依冷冷的说：“相面是好的，恐怕是有人得没脸。”
荀渐这个无语，又臊了一鼻子灰不说，还得帮着张罗，他不耐烦的冲后面摆摆手，小兄弟们就四下里坐了。韩奕回头看了看，王建凯跟东来还站在沙发后，没有要坐的意思，他挑高了声音叫：“东来。”
东来偟然“啊”了一声，韩奕拍拍自己另一边的沙发说：“过来坐！”
“哦。”东来一边应声，一边看向王建凯，只见他两手抄在裤兜里，缓缓低下头。这时候还是听话比较明智，东来对他说：“我过去了。”王建凯轻轻点点很有些悲凉之感。
待东来过去坐下，韩奕才又高声说：“王建凯，你滚上去！”
王建凯并不明白哪里招惹了韩奕，但觉得弈哥总是有理的，一定是又有纰漏不周的地方，他心里也乱的很，让上去就木让的走上去，站到台中央，略停了一下才转回身。眼前这票兄弟是天天见，天天混在一起的，但此刻也不免尴尬，低垂着眼帘哪儿也不看，像个木偶一样等着弈哥的下一个命令。
韩奕点了根烟，冷眼看着站在台上的王建凯开门见山的问：“刚才干嘛去了？”
“没干嘛。”王建凯小声嘟囔。
韩奕没听清，弹了烟灰皱着眉头说：“什么？你大点声说。”
“我没干嘛。”王建凯又重复一次，但声音依旧憋在嗓子里。
想起刚才他的心竟是一紧，有些东西不结束是一种牵绊，结束了又会觉得不舍，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会被感情牵着走的人，可是此刻心里莫名不安又是那么清晰的提示他，他已经被绊住了。
韩奕不满他的态度，对东来说：“去拿个麦过来，省的听不清。”东来心下觉得这也有点太臊嘎人了，当众问话本就是晒脸，这还得举着个麦？他没动地方，低声说：“设备房都关门了，音响……”
“什么？”韩奕瞪着东来，满眼的质问！
把东来瞪得心虚，设备房是关门了，可是就算关了门也是可以再打开的。他回避韩奕的眼光，起身说：“那…我去拿。”不大会儿功夫，东来回来，上去递给王建凯一只无线麦克风，王建凯心内苦笑接在手里。
韩奕才又问道：“再说一次，刚才干什么去了？”
“我，去上网了。”这次声音大，响彻整个演艺厅，这声音令他无比难堪，他握着麦的手微微发颤。荀渐暗挑大拇指——好，真是老大的贴心人！他估摸着韩奕整这动静无非是见场子有些乱，来给这一帮子人上上螺丝紧紧扣儿，都好好的回话儿，给足老大面子也就过了。哪想得到王建凯是没什么递什么，老大正找不到发火的由头，他就整个事儿出来蹿火。
“嗬，悠闲了啊？”韩奕很满意混响的效果，脸上竟然还带着笑。
王建凯一直低垂着眼帘，态度恭敬，语调木然，“就，听了会儿歌。”韩奕冷冷的说：“上班时间去上网听歌？”
“不是不是，”荀渐忍不住接话道：“他今天不上班。老大，您先别生气。”劝过韩奕，荀渐冲着台上喝道：“小凯，你好好说话，有误会跟弈哥解释清楚。”
“嗯。”麦的效果真好，就连王建凯的呼吸声也被放大的异常清晰，他吸了口气说：“弈哥，我今天不当班。”
“哦，不当班。那你来场子干嘛？来送宵夜？”尽管韩奕知道荀渐在给自己搭台阶，可他就是不下来，因为此时此刻他还没有看到王建凯该有的姿态和样子。
“老大，夜宵是我买的，跟落没关系。”东来霍的站起来，正身立在韩奕面前。但心里并不服气，兄弟们在一起嘻嘻哈哈惯了，半夜人少，凑在一起说说闹闹，吃东西是常事，至于的么。
韩奕瞥了东来一眼，淡淡的说：“那你陪他站着去。”
“是。”东来转身上去，在王建凯半米之侧站好。他不尴尬，也不害臊，下巴微扬，还有些小小的傲慢。
东来从王建凯手里抽出话筒，声音朗朗的说：“老大，荀哥，刚才外场没规矩，是我耽误大家做事了，对不起。”但，人人都听得出他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小川和阿超甚至噗噗两声发出压抑而欢悦的笑声。
荀渐跟着搅场说：“老大，您看他们都知道错了，就饶了这俩兔崽子呗。”
“饶屁!这是什么地方？是夜场！是赚钱养家，让让跟着混的兄弟们有饭吃、有事干的地方！他以为自己是谁？是他讲义气玩潇洒的地方？”
“嘿！”荀渐脸上挂不住，后面的话只好先咽了下去。
“我没有。”王建凯很少辩解，但这个“玩”字他担不起。
“没有？”韩奕反问。
“没有。我从没拿场子当儿戏，我没玩。”王建凯有些激动。
韩奕豁然起身向办公区走去，没人知道他去干什么，荀渐知道这离抽风不远了。跟后面两排人挥挥手，紧着声儿说：“你们还看呢！赶紧走。”
后排多是外场的小弟，韩奕并不认识谁，荀渐这么一说，十几个人连忙溜出去。
王建凯苦笑，荀渐上去踢了他一脚，轻声喝道：“你他妈的好好说话，老大心情不好，别搓火！”
转身又给了东来一脚，“你更是！少说话！”
俩人同时“嗯”了一声，这功夫韩奕回来了，手上拿着刚才看过的账本，并没发现少了部分人，而是径自回到沙发上坐好才说道：“我问你，你说没拿场子当儿戏，那台账和经营日志上怎么看不见你王总的签字啊场子里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过问了多少？”
“我都知道。”
“都知道？那上个月场子走了几个人？”
这……整个新东方上上下下百十口子人，每天都有走有来。这猛的问一问他怎么说的出来。
“酒水的供货商有变动，为了什么？”
这……这些事向来是商务部自己在做。商务部经理是外聘的，在夜场这行干了十几年，很有门路和经验。
“上个月有四次投诉，前因后果怎么处理的，你过问了没有”
这……投诉的问题向来是公关部和楼面经理处理，不闹大了他又何必过问。
……
韩奕扬手就把账簿甩到台子上，“你自己看，今年三月开始你的入库、出库、销售记录每个月都有出入，问题出在哪儿？”
“五个公关组，有三组留不住人，公关人数跟包房比例完全不合理，那些酒单提成扣在经理（妈咪)手里不往下发，你指望那几个老太婆给你留住客人？”
“是，我不会管理，更不懂经营，我本来就不是当经理的料……弈哥对不起。”说完这番话他握着麦的手无力的垂在身边。
荀渐有点气不过了，他觉得韩奕很有些欲加之罪，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管理方式，小凯接手新东方以来，每月一分不少的交例钱，手下这一班小兄弟也没少为帮务出力。他赛车、打拳该他做的什么都没耽误，官线也是一直由小凯负责疏通打理，现在西区所有涉公事务也莫不是全由小凯去办，哪一件不是办的妥妥当当，还要他怎么样？一本帐能说明什么？他们不是坐办公室吹冷气的白领，不是叫声王总，就是高级行政管理人员。他们只是脑袋别在腰上，流汗流血混饭吃的粗人，谁忠谁奸，不用看考核单的分数排名心里也明明白白。
他站起身也如韩奕那般严肃起来，说：“老大，要这么说，我替小凯扛几件事吧。”
“扛什么？”韩奕兜着火问他。
“这十几天，小凯站街，场子我管着，我也没看帐记账，我也没过问酒老板怎么昨天姓陈今天姓李，我也不知道谁他妈喝醉了在夜场玩投诉游戏，所以这些事小凯做的不好，是我没教他，您不能只怪他，责任在我。”荀渐一脸的无所谓，也踱上台，站在小凯身边。
王建凯小声叫：“二哥，您别说了。”
韩奕倒是笑了，那微微一扬的嘴角里有对荀渐的无奈，但仍不退步，“好，你说的有道理。经理不会当不要紧，混子会不会当？”韩奕话里有话。
荀渐终归是了解他，并不随意接话而是等着韩奕继续，韩奕淡淡的说：“阿渐，我不跟你斗嘴，你说他是你教的，那好，我就在再问一件事，我保证问的是正儿八经混的规矩，他守了，我请你喝酒，他要是没守，你跟他一块吃鞭子。行不行？”
“行！”荀渐想都没想。王建凯是混子里的极品，什么规矩守不住，他不怕韩奕问。王建凯却很忐忑，他永远摸不着韩奕会出什么招，似乎每一招都防不胜防的。
“你，还有你，过来。”韩奕指指刚才在门口吃包子的两个小弟，那俩孩子吓得一哆嗦，挨蹭着上前，不知道要做什么。
韩奕问王建凯：“你跟他们一起开工，几天了？”
“八天。”
“他们电话是多少号？”
王建凯一听这问题，冷汗哗的冒出来。按规矩，他们手机里不允许保存其他兄弟的电话，身边人的电话都得背在脑子里，这是防止一旦有意外，其他人不会被诱伤、诱捕。他站街十天，自然应该记住身边兄弟的电话，这是磐石一样的规矩，是对自己负责，对兄弟负责最基本的态度，可他却忘得一干二净了，原来他的身在站可是他的心还高高在上。
王建凯无言以对，羞愧的跪下来，“对不起弈哥，我没做好。小凯认罚，没话说，我认双份。别让二哥……”
“艹，你闭嘴！我吃不住吗？要你操心！”荀渐也做势想跪，却没跪下去，他挠挠头，刚想再说什么，旁边的东来却“咚”的一声跪下，“老大，我替荀哥。”
“东来！”王建凯喝他。
他却接着说：“老大跟荀哥是落的天，如果荀哥陪罚老大罚的就不仅是落的身体，他的心恐怕更难受。我……”
“东来别说了!弈哥，我知道错了，最基本的事做不好，大事更没法做，我记住了，不用人陪，您抽我。”王建凯声音拔得好高，盖住了东来，也掩住了心里的那些牵绊。
“额……”荀渐有些尴尬，按说依他的性格，说出来的话，吐口唾沫是个钉，不就是挨几鞭子吗，可是现在自己也不能跟东来去争，难道仨人当着一群小弟的面，跪在老大面前抢罚不成。他没法说话，偷偷给韩奕使眼色，韩奕当然明白荀渐的意思，却故意不看他，“东来接着说！”
“是。今晚事由我起，老大不是为几个包子，是为大家不懂得认真做事，老大教训的对，老大给脸，就让我替荀哥吧。”东来字字给力，王建凯也只能狠狠的瞪着他。
韩奕这才望向荀渐，“阿渐，你觉得呢？”荀渐深吸口气，摸着鼻尖说了句：“嗯，主意不错。”
“好！”韩奕拿出车钥匙交给小川，说：“我车上有马鞭，去拿来。”
“靠，你车上还有马鞭！”荀渐夸张的小声质问他。
“还有刹车线！”韩奕淡淡的。
“那还是马鞭吧。”荀渐走下来，“差不多行了吧，一人三下！你就权当打的是我。”他凑在韩奕耳边商量。
“陪罚的规矩当年可是你定的，忘了？”韩奕悠闲的坐在沙发里，看着台子上比肩而跪的王建凯和东来，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血性四溢的岁月。
马鞭很快取了回来，小川捧着都出汗，替那二位背上发紧。韩奕扬扬下巴对荀渐说：“你来！”
荀渐知道肯定是自己，他接过马鞭，沉甸甸的，“这你定做的那柄？”
“对，今天刚寄到。”
“到的真是时候，行，我来！”荀渐再次踏上歌台，韩奕冷声吩咐：“每人一百，谁先出声儿，剩下的数儿转给另一个。我来报数。”
东来一惊，他没吃过马鞭，不知道……
可是王建凯毫不犹豫的就应道：“是。”
荀渐将鞭子隔空抡了两下，试试分量，嗖嗖声很是唬人。他不再贫，说实话，韩奕火的也对，一帮臭小子成天得得瑟瑟也没人能震慑，确实疯的没边了，这么着也好，都想想自己最应该干的是什么。
他的声音也寡淡下来，说：“你们俩，上衣脱了。”
俩人松了半口气，回回挨打的是屁股，本以为今天得糗到家了，不想荀哥网开一面，当下也不迟疑，各自除去上衣。
荀渐先拿马鞭比量了两下，那马鞭粗短，里面绞着钢丝，还是自己托北京赛马俱乐部的朋友给韩奕订制的，可没成想能用在人身上。他也没数这一下下去会是什么后果，不过规矩摆在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公公道道的执行，谁能熬几下就看他们各自了。
“我开始了。”因为不让出声就得提防着第一下的不适应，荀渐友情提示了那么一句。
“嗖——啪——”第一鞭抽在王建凯背上，只是一道红印，荀渐只用了四分力吧，倒是王建凯卯足了劲候着，却没有想象中的疼。
“嗖——啪——”东来也是四分力的一鞭，他虽没吃过马鞭，以前在号子可没少挨“八爷”的伺候，这一下上来也顿觉意外的轻柔。
“嗖啪~”
“嗖啪~”
……
荀渐悠着这四分力，左一下，右一下的招呼，虽说背上也是阵阵火辣却还能跪的稳，底下的小兄弟也都送了口气，十几下很快就打完，这样的一百鞭是不会伤筋动骨的。
突然，荀渐停了手，冲着韩奕问：“老大，您忘计数了。”
“你开始了吗？”韩奕黑着脸森然道。
“啊？额……”荀渐自知韩奕这是嫌打的轻了。
“我以为你挠痒痒呢。你开始吧，我觉得是个数的时候，就计了。”
荀渐有些怄，本想，糊弄两下算了，他竟这么认真，这人就是这样，自己人也不放水
好吧，既然较劲，那就长痛不如短痛，早晚早歇着！
他抡开一鞭给了王建凯，如果说这也是挠痒痒，那这一下就能把皮撕下来！王建凯吃痛身子随着鞭峰一侧，迅即又拿好姿势，低着头大口喘气。同样的力道给东来，他侧身的幅度更大，单手甚至抚了抚地。可是韩奕并没有开始计数。
荀渐等了两秒钟，见韩奕吞烟吐雾并不着急，暗骂个变态的！这还不计数，难道要三鞭夺命！可是骂也是暗骂，之前商量你了，你们嘎嘣脆的一个“好！”现在说不行，能成吗？
他只能又加了力道，“啪”的一声脆响，王建凯半伏在了地上，东来不比他强那儿去，也有些跪不稳，两个人的背上都在鞭梢着落处翻开了皮肉。
“1”韩奕这才开始计数，他是容不得任何掺假的性子，挨鞭子当然就要挨得最凛冽！
“啪啪啪~”荀渐并不留给他们过多体会痛苦的时间，因为在较短时间内的痛苦烈度虽然比较深，但是承受的折磨也相对较小，每隔五鞭，他就稍事停手，让两人有个喘息的时间。
东来有两次被抽翻在地，浑身上下密布着的汗珠跟渗出来的血混合成红线顺着脊背滚下来。三十七，东来觉得快到自己的极限了，他甚至听不见报数，撑着身体的手怎么也离不开地面，余光也看不到王建凯怎么样。
王建凯能比他好到哪去？唯一不同是他还能跪直了，鞭子就往腰身那段落下去……背上被刻刀扫过一般鞭鞭见血。
“啪啪啪啪啪~~~”
“56、57、58……”韩奕突然不数了，荀渐慌忙收住，喝道：“喂，老大！你又少数两下！”
韩奕走上台子，看东来已经咬破了嘴唇，脸上不知是汗是泪，横竖全是水，他给他蹭掉嘴边的血渍，低声问：“后不后悔？”东来摇摇头。打着晃跪好。
从伤能看得出，荀渐对王建凯下手更重些，或许他是希望王建凯早点出声，不要再熬，可他不是那种性子，即便死在这台子上，他也不会□一声。
这个喘气的功夫，俩人互相看了看，竟是无比默契的咧嘴一笑。
韩奕冲荀渐喝道：“你还不打，等天亮呢？”
“啪——”
“啪——”
“60”
“啪——”
“啪——”
“65”
“啪——”
“啪——”
“70”
韩奕轻易不放水，这一旦放起来还不是一般的水平。其实他这时候是希望荀渐能下手轻点，他也不会再计较的。可是荀渐一鞭是一鞭，从肩峰到腰眼，俩人的整个后背被他照顾的无微不至，布满寸许寸许的小口子，可不管怎样的抽打，俩人愣是一丝丝的声也没出。只有鞭子甩开落下的啪啪声。
抽到近九十，俩人都已经伏在地上，再也跪不起来，众位小弟哪里见过这阵势，都被惊得目瞪口呆，小川干脆直接跑上去，但求情也不是，扶人也不是，又被荀渐一眼瞪下来。
韩奕喊了声“停”荀渐立马停下，隐着愤然的说了句：“谢谢老大！”韩奕说：“不用谢，每人还余十下，不是免！先存着。”他知道自己在这他们都拘着，于是一转身，往外走。
王建凯由人扶着站起来，孱弱不堪的叫了声“弈哥。”
韩奕停住脚步，并没回头，说：“怎么了？”
“对不起弈哥，小凯、小凯让您失望了。”
韩奕回身站到他面前，脸上有破口，一定是鞭稍扫到了，王建凯见韩奕不说话，又想往下跪，却被韩奕托住，说：“那你就想办法别让我失望！”
“是。”
作者有话要说：双打不易，我再也不双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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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渐点点头，心里明白——任豪心细，刚就看到老大喝责自己，估计是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挨训没有脸，这才躲出去。不到五分钟场子就就静下来，只剩了西区的兄弟。
大厅中央的歌台前环围了半圈软沙发，韩奕挑了个最靠前、最舒服的沙发坐了，才吩咐道：“都自个找地方坐下。”
众人都不敢坐，荀渐无奈的走到韩奕身边，这时候除了自己恐怕没人敢随便说话，他在一旁坐下，仍旧是贫嘴饶舌的说：“老大，您这是唱的哪出？小妞们都走啦，坐这相面啊。”
韩奕依冷冷的说：“相面是好的，恐怕是有人得没脸。”
荀渐这个无语，又臊了一鼻子灰不说，还得帮着张罗，他不耐烦的冲后面摆摆手，小兄弟们就四下里坐了。韩奕回头看了看，王建凯跟东来还站在沙发后，没有要坐的意思，他挑高了声音叫：“东来。”
东来偟然“啊”了一声，韩奕拍拍自己另一边的沙发说：“过来坐！”
“哦。”东来一边应声，一边看向王建凯，只见他两手抄在裤兜里，缓缓低下头。这时候还是听话比较明智，东来对他说：“我过去了。”王建凯轻轻点点很有些悲凉之感。
待东来过去坐下，韩奕才又高声说：“王建凯，你滚上去！”
王建凯并不明白哪里招惹了韩奕，但觉得弈哥总是有理的，一定是又有纰漏不周的地方，他心里也乱的很，让上去就木让的走上去，站到台中央，略停了一下才转回身。眼前这票兄弟是天天见，天天混在一起的，但此刻也不免尴尬，低垂着眼帘哪儿也不看，像个木偶一样等着弈哥的下一个命令。
韩奕点了根烟，冷眼看着站在台上的王建凯开门见山的问：“刚才干嘛去了？”
“没干嘛。”王建凯小声嘟囔。
韩奕没听清，弹了烟灰皱着眉头说：“什么？你大点声说。”
“我没干嘛。”王建凯又重复一次，但声音依旧憋在嗓子里。
想起刚才他的心竟是一紧，有些东西不结束是一种牵绊，结束了又会觉得不舍，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会被感情牵着走的人，可是此刻心里莫名不安又是那么清晰的提示他，他已经被绊住了。
韩奕不满他的态度，对东来说：“去拿个麦过来，省的听不清。”东来心下觉得这也有点太臊嘎人了，当众问话本就是晒脸，这还得举着个麦？他没动地方，低声说：“设备房都关门了，音响……”
“什么？”韩奕瞪着东来，满眼的质问！
把东来瞪得心虚，设备房是关门了，可是就算关了门也是可以再打开的。他回避韩奕的眼光，起身说：“那…我去拿。”不大会儿功夫，东来回来，上去递给王建凯一只无线麦克风，王建凯心内苦笑接在手里。
韩奕才又问道：“再说一次，刚才干什么去了？”
“我，去上网了。”这次声音大，响彻整个演艺厅，这声音令他无比难堪，他握着麦的手微微发颤。荀渐暗挑大拇指——好，真是老大的贴心人！他估摸着韩奕整这动静无非是见场子有些乱，来给这一帮子人上上螺丝紧紧扣儿，都好好的回话儿，给足老大面子也就过了。哪想得到王建凯是没什么递什么，老大正找不到发火的由头，他就整个事儿出来蹿火。
“嗬，悠闲了啊？”韩奕很满意混响的效果，脸上竟然还带着笑。
王建凯一直低垂着眼帘，态度恭敬，语调木然，“就，听了会儿歌。”韩奕冷冷的说：“上班时间去上网听歌？”
“不是不是，”荀渐忍不住接话道：“他今天不上班。老大，您先别生气。”劝过韩奕，荀渐冲着台上喝道：“小凯，你好好说话，有误会跟弈哥解释清楚。”
“嗯。”麦的效果真好，就连王建凯的呼吸声也被放大的异常清晰，他吸了口气说：“弈哥，我今天不当班。”
“哦，不当班。那你来场子干嘛？来送宵夜？”尽管韩奕知道荀渐在给自己搭台阶，可他就是不下来，因为此时此刻他还没有看到王建凯该有的姿态和样子。
“老大，夜宵是我买的，跟落没关系。”东来霍的站起来，正身立在韩奕面前。但心里并不服气，兄弟们在一起嘻嘻哈哈惯了，半夜人少，凑在一起说说闹闹，吃东西是常事，至于的么。
韩奕瞥了东来一眼，淡淡的说：“那你陪他站着去。”
“是。”东来转身上去，在王建凯半米之侧站好。他不尴尬，也不害臊，下巴微扬，还有些小小的傲慢。
东来从王建凯手里抽出话筒，声音朗朗的说：“老大，荀哥，刚才外场没规矩，是我耽误大家做事了，对不起。”但，人人都听得出他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小川和阿超甚至噗噗两声发出压抑而欢悦的笑声。
荀渐跟着搅场说：“老大，您看他们都知道错了，就饶了这俩兔崽子呗。”
“饶屁!这是什么地方？是夜场！是赚钱养家，让让跟着混的兄弟们有饭吃、有事干的地方！他以为自己是谁？是他讲义气玩潇洒的地方？”
“嘿！”荀渐脸上挂不住，后面的话只好先咽了下去。
“我没有。”王建凯很少辩解，但这个“玩”字他担不起。
“没有？”韩奕反问。
“没有。我从没拿场子当儿戏，我没玩。”王建凯有些激动。
韩奕豁然起身向办公区走去，没人知道他去干什么，荀渐知道这离抽风不远了。跟后面两排人挥挥手，紧着声儿说：“你们还看呢！赶紧走。”
后排多是外场的小弟，韩奕并不认识谁，荀渐这么一说，十几个人连忙溜出去。
王建凯苦笑，荀渐上去踢了他一脚，轻声喝道：“你他妈的好好说话，老大心情不好，别搓火！”
转身又给了东来一脚，“你更是！少说话！”
俩人同时“嗯”了一声，这功夫韩奕回来了，手上拿着刚才看过的账本，并没发现少了部分人，而是径自回到沙发上坐好才说道：“我问你，你说没拿场子当儿戏，那台账和经营日志上怎么看不见你王总的签字啊场子里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过问了多少？”
“我都知道。”
“都知道？那上个月场子走了几个人？”
这……整个新东方上上下下百十口子人，每天都有走有来。这猛的问一问他怎么说的出来。
“酒水的供货商有变动，为了什么？”
这……这些事向来是商务部自己在做。商务部经理是外聘的，在夜场这行干了十几年，很有门路和经验。
“上个月有四次投诉，前因后果怎么处理的，你过问了没有”
这……投诉的问题向来是公关部和楼面经理处理，不闹大了他又何必过问。
……
韩奕扬手就把账簿甩到台子上，“你自己看，今年三月开始你的入库、出库、销售记录每个月都有出入，问题出在哪儿？”
“五个公关组，有三组留不住人，公关人数跟包房比例完全不合理，那些酒单提成扣在经理（妈咪)手里不往下发，你指望那几个老太婆给你留住客人？”
“是，我不会管理，更不懂经营，我本来就不是当经理的料……弈哥对不起。”说完这番话他握着麦的手无力的垂在身边。
荀渐有点气不过了，他觉得韩奕很有些欲加之罪，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管理方式，小凯接手新东方以来，每月一分不少的交例钱，手下这一班小兄弟也没少为帮务出力。他赛车、打拳该他做的什么都没耽误，官线也是一直由小凯负责疏通打理，现在西区所有涉公事务也莫不是全由小凯去办，哪一件不是办的妥妥当当，还要他怎么样？一本帐能说明什么？他们不是坐办公室吹冷气的白领，不是叫声王总，就是高级行政管理人员。他们只是脑袋别在腰上，流汗流血混饭吃的粗人，谁忠谁奸，不用看考核单的分数排名心里也明明白白。
他站起身也如韩奕那般严肃起来，说：“老大，要这么说，我替小凯扛几件事吧。”
“扛什么？”韩奕兜着火问他。
“这十几天，小凯站街，场子我管着，我也没看帐记账，我也没过问酒老板怎么昨天姓陈今天姓李，我也不知道谁他妈喝醉了在夜场玩投诉游戏，所以这些事小凯做的不好，是我没教他，您不能只怪他，责任在我。”荀渐一脸的无所谓，也踱上台，站在小凯身边。
王建凯小声叫：“二哥，您别说了。”
韩奕倒是笑了，那微微一扬的嘴角里有对荀渐的无奈，但仍不退步，“好，你说的有道理。经理不会当不要紧，混子会不会当？”韩奕话里有话。
荀渐终归是了解他，并不随意接话而是等着韩奕继续，韩奕淡淡的说：“阿渐，我不跟你斗嘴，你说他是你教的，那好，我就在再问一件事，我保证问的是正儿八经混的规矩，他守了，我请你喝酒，他要是没守，你跟他一块吃鞭子。行不行？”
“行！”荀渐想都没想。王建凯是混子里的极品，什么规矩守不住，他不怕韩奕问。王建凯却很忐忑，他永远摸不着韩奕会出什么招，似乎每一招都防不胜防的。
“你，还有你，过来。”韩奕指指刚才在门口吃包子的两个小弟，那俩孩子吓得一哆嗦，挨蹭着上前，不知道要做什么。
韩奕问王建凯：“你跟他们一起开工，几天了？”
“八天。”
“他们电话是多少号？”
王建凯一听这问题，冷汗哗的冒出来。按规矩，他们手机里不允许保存其他兄弟的电话，身边人的电话都得背在脑子里，这是防止一旦有意外，其他人不会被诱伤、诱捕。他站街十天，自然应该记住身边兄弟的电话，这是磐石一样的规矩，是对自己负责，对兄弟负责最基本的态度，可他却忘得一干二净了，原来他的身在站可是他的心还高高在上。
王建凯无言以对，羞愧的跪下来，“对不起弈哥，我没做好。小凯认罚，没话说，我认双份。别让二哥……”
“艹，你闭嘴！我吃不住吗？要你操心！”荀渐也做势想跪，却没跪下去，他挠挠头，刚想再说什么，旁边的东来却“咚”的一声跪下，“老大，我替荀哥。”
“东来！”王建凯喝他。
他却接着说：“老大跟荀哥是落的天，如果荀哥陪罚老大罚的就不仅是落的身体，他的心恐怕更难受。我……”
“东来别说了!弈哥，我知道错了，最基本的事做不好，大事更没法做，我记住了，不用人陪，您抽我。”王建凯声音拔得好高，盖住了东来，也掩住了心里的那些牵绊。
“额……”荀渐有些尴尬，按说依他的性格，说出来的话，吐口唾沫是个钉，不就是挨几鞭子吗，可是现在自己也不能跟东来去争，难道仨人当着一群小弟的面，跪在老大面前抢罚不成。他没法说话，偷偷给韩奕使眼色，韩奕当然明白荀渐的意思，却故意不看他，“东来接着说！”
“是。今晚事由我起，老大不是为几个包子，是为大家不懂得认真做事，老大教训的对，老大给脸，就让我替荀哥吧。”东来字字给力，王建凯也只能狠狠的瞪着他。
韩奕这才望向荀渐，“阿渐，你觉得呢？”荀渐深吸口气，摸着鼻尖说了句：“嗯，主意不错。”
“好！”韩奕拿出车钥匙交给小川，说：“我车上有马鞭，去拿来。”
“靠，你车上还有马鞭！”荀渐夸张的小声质问他。
“还有刹车线！”韩奕淡淡的。
“那还是马鞭吧。”荀渐走下来，“差不多行了吧，一人三下！你就权当打的是我。”他凑在韩奕耳边商量。
“陪罚的规矩当年可是你定的，忘了？”韩奕悠闲的坐在沙发里，看着台子上比肩而跪的王建凯和东来，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血性四溢的岁月。
马鞭很快取了回来，小川捧着都出汗，替那二位背上发紧。韩奕扬扬下巴对荀渐说：“你来！”
荀渐知道肯定是自己，他接过马鞭，沉甸甸的，“这你定做的那柄？”
“对，今天刚寄到。”
“到的真是时候，行，我来！”荀渐再次踏上歌台，韩奕冷声吩咐：“每人一百，谁先出声儿，剩下的数儿转给另一个。我来报数。”
东来一惊，他没吃过马鞭，不知道……
可是王建凯毫不犹豫的就应道：“是。”
荀渐将鞭子隔空抡了两下，试试分量，嗖嗖声很是唬人。他不再贫，说实话，韩奕火的也对，一帮臭小子成天得得瑟瑟也没人能震慑，确实疯的没边了，这么着也好，都想想自己最应该干的是什么。
他的声音也寡淡下来，说：“你们俩，上衣脱了。”
俩人松了半口气，回回挨打的是屁股，本以为今天得糗到家了，不想荀哥网开一面，当下也不迟疑，各自除去上衣。
荀渐先拿马鞭比量了两下，那马鞭粗短，里面绞着钢丝，还是自己托北京赛马俱乐部的朋友给韩奕订制的，可没成想能用在人身上。他也没数这一下下去会是什么后果，不过规矩摆在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公公道道的执行，谁能熬几下就看他们各自了。
“我开始了。”因为不让出声就得提防着第一下的不适应，荀渐友情提示了那么一句。
“嗖——啪——”第一鞭抽在王建凯背上，只是一道红印，荀渐只用了四分力吧，倒是王建凯卯足了劲候着，却没有想象中的疼。
“嗖——啪——”东来也是四分力的一鞭，他虽没吃过马鞭，以前在号子可没少挨“八爷”的伺候，这一下上来也顿觉意外的轻柔。
“嗖啪~”
“嗖啪~”
……
荀渐悠着这四分力，左一下，右一下的招呼，虽说背上也是阵阵火辣却还能跪的稳，底下的小兄弟也都送了口气，十几下很快就打完，这样的一百鞭是不会伤筋动骨的。
突然，荀渐停了手，冲着韩奕问：“老大，您忘计数了。”
“你开始了吗？”韩奕黑着脸森然道。
“啊？额……”荀渐自知韩奕这是嫌打的轻了。
“我以为你挠痒痒呢。你开始吧，我觉得是个数的时候，就计了。”
荀渐有些怄，本想，糊弄两下算了，他竟这么认真，这人就是这样，自己人也不放水
好吧，既然较劲，那就长痛不如短痛，早晚早歇着！
他抡开一鞭给了王建凯，如果说这也是挠痒痒，那这一下就能把皮撕下来！王建凯吃痛身子随着鞭峰一侧，迅即又拿好姿势，低着头大口喘气。同样的力道给东来，他侧身的幅度更大，单手甚至抚了抚地。可是韩奕并没有开始计数。
荀渐等了两秒钟，见韩奕吞烟吐雾并不着急，暗骂个变态的！这还不计数，难道要三鞭夺命！可是骂也是暗骂，之前商量你了，你们嘎嘣脆的一个“好！”现在说不行，能成吗？
他只能又加了力道，“啪”的一声脆响，王建凯半伏在了地上，东来不比他强那儿去，也有些跪不稳，两个人的背上都在鞭梢着落处翻开了皮肉。
“1”韩奕这才开始计数，他是容不得任何掺假的性子，挨鞭子当然就要挨得最凛冽！
“啪啪啪~”荀渐并不留给他们过多体会痛苦的时间，因为在较短时间内的痛苦烈度虽然比较深，但是承受的折磨也相对较小，每隔五鞭，他就稍事停手，让两人有个喘息的时间。
东来有两次被抽翻在地，浑身上下密布着的汗珠跟渗出来的血混合成红线顺着脊背滚下来。三十七，东来觉得快到自己的极限了，他甚至听不见报数，撑着身体的手怎么也离不开地面，余光也看不到王建凯怎么样。
王建凯能比他好到哪去？唯一不同是他还能跪直了，鞭子就往腰身那段落下去……背上被刻刀扫过一般鞭鞭见血。
“啪啪啪啪啪~~~”
“56、57、58……”韩奕突然不数了，荀渐慌忙收住，喝道：“喂，老大！你又少数两下！”
韩奕走上台子，看东来已经咬破了嘴唇，脸上不知是汗是泪，横竖全是水，他给他蹭掉嘴边的血渍，低声问：“后不后悔？”东来摇摇头。打着晃跪好。
从伤能看得出，荀渐对王建凯下手更重些，或许他是希望王建凯早点出声，不要再熬，可他不是那种性子，即便死在这台子上，他也不会□一声。
这个喘气的功夫，俩人互相看了看，竟是无比默契的咧嘴一笑。
韩奕冲荀渐喝道：“你还不打，等天亮呢？”
“啪——”
“啪——”
“60”
“啪——”
“啪——”
“65”
“啪——”
“啪——”
“70”
韩奕轻易不放水，这一旦放起来还不是一般的水平。其实他这时候是希望荀渐能下手轻点，他也不会再计较的。可是荀渐一鞭是一鞭，从肩峰到腰眼，俩人的整个后背被他照顾的无微不至，布满寸许寸许的小口子，可不管怎样的抽打，俩人愣是一丝丝的声也没出。只有鞭子甩开落下的啪啪声。
抽到近九十，俩人都已经伏在地上，再也跪不起来，众位小弟哪里见过这阵势，都被惊得目瞪口呆，小川干脆直接跑上去，但求情也不是，扶人也不是，又被荀渐一眼瞪下来。
韩奕喊了声“停”荀渐立马停下，隐着愤然的说了句：“谢谢老大！”韩奕说：“不用谢，每人还余十下，不是免！先存着。”他知道自己在这他们都拘着，于是一转身，往外走。
王建凯由人扶着站起来，孱弱不堪的叫了声“弈哥。”
韩奕停住脚步，并没回头，说：“怎么了？”
“对不起弈哥，小凯、小凯让您失望了。”
韩奕回身站到他面前，脸上有破口，一定是鞭稍扫到了，王建凯见韩奕不说话，又想往下跪，却被韩奕托住，说：“那你就想办法别让我失望！”
“是。”
作者有话要说：双打不易，我再也不双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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