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拳脚相见
【49】
南风急忙把纸巾递过去,一歪头看见气鼓鼓的小凯，她说：“走,跟嫂子一起去看看。”
进了腊月,这夜格外冷。
南风的头发被呼啸的北风揪扯飞舞，像陡然间生出了犄角。她特意穿了球鞋，这一刻小跑着往方便打车的大路上赶。那些犄角就被灯影扯的忽长忽短,越发怪异。
她把衣领揪的紧紧的，不让风往身子里灌,可跑着跑着南风突然停下来,她瞅瞅灯影里的自己,再瞅瞅灯影里的小凯,忽然说：“咱们不能去，去了是添乱。”
那晚在打着璇儿的北风里,南风打了无数个电话才找到韩奕，韩奕想解释自己在洗浴城睡着了，南风说：“没空说这些，我没事找你，是荀渐……”韩奕听着听着就急了，说她没去荀渐家是对的，让她安顿好二老，别的什么都别管。
南风挂断电话，手已经冻得没有知觉。她抬头望望小凯，说：“走，先回家。”这才发现，小凯的羽绒服不知何时已披在自己身上，那熊孩子瑟瑟的蹦跶着，呵着气，搓着手，也在望着自己。
荀渐大刺刺的靠在豹子办公室的沙发上，破沙发一股烟油子味儿。豹子的脚搭在桌子角上，老板椅被他压的吱嘎吱嘎响。他看着他上火，又很是无奈。
“诶！几点了，你自己看看几点了！半宿！一毛钱都没拿来，你耍我啊？”
荀渐看看时间，挑挑眉毛，不由暗忖，板砖以往办事可没掉过链子，几万块钱而已，那不是分分钟到位的事么？今天这都几个钟头过去了，却连板砖的影子都没见到。
荀渐再打电话竟是提示对方已关机。荀渐坐直了些，放下电话摸出烟盒，里面空了。一如他的口袋。他使劲回忆，这前前后后管板砖借了几回？借了多少？可竟想不起来。
这板砖也是被他借怕了，要知道赌字后面是无底洞，他一万、三万帮了几次，回回都是第二天就还。可最近这些天，荀渐赌的大，输地惨，他中午刚给他补了个五万的窟窿，晚上正搂着小妞睡觉，荀渐又打电话要七万。
板砖知道自己劝不了，也知道荀渐一向怕他妈，索性叫几个兄弟去他家搅闹，本想着折腾点动静，让老太太给荀渐脑门子上敲一棍子，没成想这一棍子没敲上，就把韩奕给招来了。
当韩奕提着七万现金出现在豹子的赌场时，已近凌晨时分。
那时，一直被客客气气对待的荀渐早就失去了豹子的信任，手背在身后上了绳，扔在促狭的小黑屋里听候发落。
下课时间，场子里只有个把人留守，看似说了算的小哥，代水头儿（赌场里放债的人）收了钱，把欠条递给韩奕，打着哈欠带他领人。
荀渐被突然亮起来的光刺得眼疼，睁不大开，只听小哥招呼人说：“给他解开。”
韩奕却冷冷的说：“不用解。”
天边擦出微微一抹亮光的时候，荀渐被拖进体育街的小足球场。像即将被枪决的志士，他任凭韩奕推搡着，就摆一副无所谓的嘴脸。韩奕实在看够了，一脚踹在他的后腰上，荀渐往前一个趔趄，扑腾了两步扑倒在地。
手不方便，人也笨了些。这一跤摔得疼，荀渐的火也“噌”的冒出来，他咬牙一扭身子，仰面翻过来，可还没坐直，韩奕当胸又是一脚。
荀渐只觉满腔怒火被一口闷气卡住，再次仰面倒下后，心窝就痉挛般的抽缩起来。韩奕唬隆着嗓门吼：“我操.你大爷的荀渐！鸟大个事儿，你看你颓的！颓给谁看？给我看？还是给他妈你自己看？是！喝酒误事了，害了晓璐，她废了，跑了！那怎么着？你也废了就算扯平了？扯的平吗？”韩奕一边骂一边踹，尽管后面都找了不是要害的地方使劲，可荀渐却仍不时随着他的脚起脚落下意识的蜷缩着，躲避着。
宫战原本在车里等，听着动静不对跑过来。见这阵势忙不迭抱着韩奕劝解，也被韩奕一震膀子推倒在地。
“放开我！韩奕你他妈的放开我！”突然，荀渐嚎叫着，像被逼入绝地的困兽。韩奕倒是一乐，哈哈笑着说：“好！好啊！我放开你，我不占你便宜！”随即他指指宫战，喝道：“给他解开！”
于是，就在那个冷的头皮发麻的清晨，在那个他俩一起踢球一起霸场地欺负别人一起光着膀子满场耍帅挑逗小姑娘的小足球场里，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的打成一团。
荀渐每一拳都发着狠，奔着韩奕的脑袋招呼，他先是问他：“韩奕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很伟大！”这一拳捣在韩奕的右脸颊上，韩奕侧头避过拳峰，却没躲过荀渐的肘击，他一璇，就摔倒了。
宫战跳着脚嚷嚷：“别打了，我操.你俩都他妈别打了！”他见韩奕吃亏就去拦荀渐，韩奕捂着腮帮子，说：“你别管他，宫战你滚一边去！”
荀渐薅着韩奕的领子把他拽起来，又问他：“我他妈的是颓了，我还能怎么着？你想我怎么着？继续跟你闯？馨东方，啊？！韩奕你觉得我这辈子还能进去吗？！”
韩奕说：“能！”荀渐就又喂给他一拳，从下巴斜向上出拳，韩奕只觉得自己上下牙齿一震，人就再一次飞出去。落地的时候，听见荀渐哑着嗓子吼：“放屁!老子这辈子都不会再进馨东方！”
韩奕抹去嘴角的咸腥，嗤着粗气看着荀渐，荀渐立在他面前，也呼哧呼哧的喷着气，却只是一具骨架。韩奕说：“就这点出息？”
荀渐踢他，绷着的脚尖扫过韩奕的腿，韩奕没动，他自己险些绊倒。韩奕说：“你不过是觉得自己马子让人毁了，这口气出不来，就成了缩头乌龟，你害怕了。”
“放屁！我怕什么？”荀渐又飞起一脚去扫韩奕的腿，韩奕已经站了起来。他笑他又踢空了，揉着下巴说：“你怕见人！”
“胡说！我怕见谁？”荀渐龇眉瞪眼的看着韩奕，拳又攥了起来。
韩奕盯着他的眼，布满了血丝和只有他才能看到的无助，他说：“你怕所有人，你连你自己都不敢见。太阳一出来你就想躲着，赌场只是你的壳，你缩在里面，是因为那个地方的输赢只有运气没有责任！你怕我，怕南风甚至怕小凯！因为我们就是你的镜子，你看见我们就知道自己这个吊样有多恶心，你自己都不好意思看！”
“韩奕……”
“闭嘴！听我说完！”韩奕怒视着他，此刻天已放亮，有晨练的人路过小球场，不时递来疑惑的目光。
“荀渐，你成天自责没能为晓璐做什么，既保护不了，也报不了仇，那她离开你去过新的生活，你应该替她高兴！然后打起精神好好想想以后怎么保护身边人。一个人可靠，不是看他多能打，是要他足够强大，没人敢打他的主意。”
“你别说了……”荀渐有些慌乱，他攥着的拳松了劲儿，脑袋也耷拉了，是韩奕说到他心里了吗？韩奕不再说，看看天边一抹红霞托着橙红橙红的太阳从一耸一耸的高楼间冒出来，他吸吸鼻子，蹭掉殷红的血，呼出口气，说：“昨儿，你妈你爸让要债的撵出来，住在阁楼里。你还打算怎么折腾？说说，我合计合计这个年怎么过。”
荀渐脸一热，骂声：“操.他娘的板砖！”
韩奕“嘶——”了一声，拧着眉瞪他。他干咳两声清清嗓子，想给自己找补，却无从下嘴。
韩奕侧身绕过他，挪了两步，见荀渐真没了下文，便朝宫战捻个指响，招呼走人。宫战跑过来搭着荀渐的膀子说：“走走走，上车了！”
荀渐被宫战晃悠的打摆子，可脚后跟还绷着没动地方，韩奕呵呵一笑，说：“等你一分钟啊，宫战咱们走。”
不知道是韩奕的车太破，还是荀渐的耳朵太灵，反正发动机的呜呜声直往他耳朵里灌。
韩奕下了车窗，冷风飕飕，刮的耳朵疼。他窝着脑袋点了根烟，瞧着仍似革命志士般动也不动，却丢盔卸甲的荀渐，忽而打个呼哨，喊道：“嘿！你不走也成，借你一百块钱先用着啊！”
这调侃声顺着风钻进荀渐的耳朵，也钻进他的心，他转个身，搓脸，挠头，悄没声儿的吹出口浊气，这才抬了脚朝那辆破车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大过渡结束，下面即将进入与第一部的对接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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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急忙把纸巾递过去,一歪头看见气鼓鼓的小凯，她说：“走,跟嫂子一起去看看。”
进了腊月,这夜格外冷。
南风的头发被呼啸的北风揪扯飞舞，像陡然间生出了犄角。她特意穿了球鞋，这一刻小跑着往方便打车的大路上赶。那些犄角就被灯影扯的忽长忽短,越发怪异。
她把衣领揪的紧紧的，不让风往身子里灌,可跑着跑着南风突然停下来,她瞅瞅灯影里的自己,再瞅瞅灯影里的小凯,忽然说：“咱们不能去，去了是添乱。”
那晚在打着璇儿的北风里,南风打了无数个电话才找到韩奕，韩奕想解释自己在洗浴城睡着了，南风说：“没空说这些，我没事找你，是荀渐……”韩奕听着听着就急了，说她没去荀渐家是对的，让她安顿好二老，别的什么都别管。
南风挂断电话，手已经冻得没有知觉。她抬头望望小凯，说：“走，先回家。”这才发现，小凯的羽绒服不知何时已披在自己身上，那熊孩子瑟瑟的蹦跶着，呵着气，搓着手，也在望着自己。
荀渐大刺刺的靠在豹子办公室的沙发上，破沙发一股烟油子味儿。豹子的脚搭在桌子角上，老板椅被他压的吱嘎吱嘎响。他看着他上火，又很是无奈。
“诶！几点了，你自己看看几点了！半宿！一毛钱都没拿来，你耍我啊？”
荀渐看看时间，挑挑眉毛，不由暗忖，板砖以往办事可没掉过链子，几万块钱而已，那不是分分钟到位的事么？今天这都几个钟头过去了，却连板砖的影子都没见到。
荀渐再打电话竟是提示对方已关机。荀渐坐直了些，放下电话摸出烟盒，里面空了。一如他的口袋。他使劲回忆，这前前后后管板砖借了几回？借了多少？可竟想不起来。
这板砖也是被他借怕了，要知道赌字后面是无底洞，他一万、三万帮了几次，回回都是第二天就还。可最近这些天，荀渐赌的大，输地惨，他中午刚给他补了个五万的窟窿，晚上正搂着小妞睡觉，荀渐又打电话要七万。
板砖知道自己劝不了，也知道荀渐一向怕他妈，索性叫几个兄弟去他家搅闹，本想着折腾点动静，让老太太给荀渐脑门子上敲一棍子，没成想这一棍子没敲上，就把韩奕给招来了。
当韩奕提着七万现金出现在豹子的赌场时，已近凌晨时分。
那时，一直被客客气气对待的荀渐早就失去了豹子的信任，手背在身后上了绳，扔在促狭的小黑屋里听候发落。
下课时间，场子里只有个把人留守，看似说了算的小哥，代水头儿（赌场里放债的人）收了钱，把欠条递给韩奕，打着哈欠带他领人。
荀渐被突然亮起来的光刺得眼疼，睁不大开，只听小哥招呼人说：“给他解开。”
韩奕却冷冷的说：“不用解。”
天边擦出微微一抹亮光的时候，荀渐被拖进体育街的小足球场。像即将被枪决的志士，他任凭韩奕推搡着，就摆一副无所谓的嘴脸。韩奕实在看够了，一脚踹在他的后腰上，荀渐往前一个趔趄，扑腾了两步扑倒在地。
手不方便，人也笨了些。这一跤摔得疼，荀渐的火也“噌”的冒出来，他咬牙一扭身子，仰面翻过来，可还没坐直，韩奕当胸又是一脚。
荀渐只觉满腔怒火被一口闷气卡住，再次仰面倒下后，心窝就痉挛般的抽缩起来。韩奕唬隆着嗓门吼：“我操.你大爷的荀渐！鸟大个事儿，你看你颓的！颓给谁看？给我看？还是给他妈你自己看？是！喝酒误事了，害了晓璐，她废了，跑了！那怎么着？你也废了就算扯平了？扯的平吗？”韩奕一边骂一边踹，尽管后面都找了不是要害的地方使劲，可荀渐却仍不时随着他的脚起脚落下意识的蜷缩着，躲避着。
宫战原本在车里等，听着动静不对跑过来。见这阵势忙不迭抱着韩奕劝解，也被韩奕一震膀子推倒在地。
“放开我！韩奕你他妈的放开我！”突然，荀渐嚎叫着，像被逼入绝地的困兽。韩奕倒是一乐，哈哈笑着说：“好！好啊！我放开你，我不占你便宜！”随即他指指宫战，喝道：“给他解开！”
于是，就在那个冷的头皮发麻的清晨，在那个他俩一起踢球一起霸场地欺负别人一起光着膀子满场耍帅挑逗小姑娘的小足球场里，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的打成一团。
荀渐每一拳都发着狠，奔着韩奕的脑袋招呼，他先是问他：“韩奕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很伟大！”这一拳捣在韩奕的右脸颊上，韩奕侧头避过拳峰，却没躲过荀渐的肘击，他一璇，就摔倒了。
宫战跳着脚嚷嚷：“别打了，我操.你俩都他妈别打了！”他见韩奕吃亏就去拦荀渐，韩奕捂着腮帮子，说：“你别管他，宫战你滚一边去！”
荀渐薅着韩奕的领子把他拽起来，又问他：“我他妈的是颓了，我还能怎么着？你想我怎么着？继续跟你闯？馨东方，啊？！韩奕你觉得我这辈子还能进去吗？！”
韩奕说：“能！”荀渐就又喂给他一拳，从下巴斜向上出拳，韩奕只觉得自己上下牙齿一震，人就再一次飞出去。落地的时候，听见荀渐哑着嗓子吼：“放屁!老子这辈子都不会再进馨东方！”
韩奕抹去嘴角的咸腥，嗤着粗气看着荀渐，荀渐立在他面前，也呼哧呼哧的喷着气，却只是一具骨架。韩奕说：“就这点出息？”
荀渐踢他，绷着的脚尖扫过韩奕的腿，韩奕没动，他自己险些绊倒。韩奕说：“你不过是觉得自己马子让人毁了，这口气出不来，就成了缩头乌龟，你害怕了。”
“放屁！我怕什么？”荀渐又飞起一脚去扫韩奕的腿，韩奕已经站了起来。他笑他又踢空了，揉着下巴说：“你怕见人！”
“胡说！我怕见谁？”荀渐龇眉瞪眼的看着韩奕，拳又攥了起来。
韩奕盯着他的眼，布满了血丝和只有他才能看到的无助，他说：“你怕所有人，你连你自己都不敢见。太阳一出来你就想躲着，赌场只是你的壳，你缩在里面，是因为那个地方的输赢只有运气没有责任！你怕我，怕南风甚至怕小凯！因为我们就是你的镜子，你看见我们就知道自己这个吊样有多恶心，你自己都不好意思看！”
“韩奕……”
“闭嘴！听我说完！”韩奕怒视着他，此刻天已放亮，有晨练的人路过小球场，不时递来疑惑的目光。
“荀渐，你成天自责没能为晓璐做什么，既保护不了，也报不了仇，那她离开你去过新的生活，你应该替她高兴！然后打起精神好好想想以后怎么保护身边人。一个人可靠，不是看他多能打，是要他足够强大，没人敢打他的主意。”
“你别说了……”荀渐有些慌乱，他攥着的拳松了劲儿，脑袋也耷拉了，是韩奕说到他心里了吗？韩奕不再说，看看天边一抹红霞托着橙红橙红的太阳从一耸一耸的高楼间冒出来，他吸吸鼻子，蹭掉殷红的血，呼出口气，说：“昨儿，你妈你爸让要债的撵出来，住在阁楼里。你还打算怎么折腾？说说，我合计合计这个年怎么过。”
荀渐脸一热，骂声：“操.他娘的板砖！”
韩奕“嘶——”了一声，拧着眉瞪他。他干咳两声清清嗓子，想给自己找补，却无从下嘴。
韩奕侧身绕过他，挪了两步，见荀渐真没了下文，便朝宫战捻个指响，招呼走人。宫战跑过来搭着荀渐的膀子说：“走走走，上车了！”
荀渐被宫战晃悠的打摆子，可脚后跟还绷着没动地方，韩奕呵呵一笑，说：“等你一分钟啊，宫战咱们走。”
不知道是韩奕的车太破，还是荀渐的耳朵太灵，反正发动机的呜呜声直往他耳朵里灌。
韩奕下了车窗，冷风飕飕，刮的耳朵疼。他窝着脑袋点了根烟，瞧着仍似革命志士般动也不动，却丢盔卸甲的荀渐，忽而打个呼哨，喊道：“嘿！你不走也成，借你一百块钱先用着啊！”
这调侃声顺着风钻进荀渐的耳朵，也钻进他的心，他转个身，搓脸，挠头，悄没声儿的吹出口浊气，这才抬了脚朝那辆破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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