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夜半_寂夜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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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夜半

  这个人应该就是我要找的扎纸郎!

  他的眼光十分毒辣,我还什么都没说就被他瞧出了几分端倪。

  既然这样我也不需要藏着掖着了,开门见山道:“你要我查的是什么?”

  “看来你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你的猫也没了?”男人有些幸灾乐祸,他用脚从还未裁剪的纸堆中勾出了一张板凳坐了下来,抬头道:

  “看你的样子好像有点不甘心啊,难道还想再来一次?我奉劝你,既然栽了一次跟头保不齐还会栽第二次,下一次可不定能像现在这么好。”

  这个角度的对视让我感到不自在,错开目光看向左边那个比我还高的白色花圈,反问道:“你难道很希望我放弃?”

  男人耸了耸肩道:“那倒不是,只不过我这个人怕麻烦,咱们是公平交易,把话说清楚才能不落埋怨不是?”

  “我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我不想再继续这些没有营养的话题。

  “你说的也对,现在也不早了。”他看了看门外逐渐黯淡的天色,随手从脚边捡起几张黄纸和三支香走到门边,又从角落里拖出了一个积满了黑色泥垢的火盆横在正中央的门口。

  我看到了他的手,那双手不光白皙修长,而且似乎过于干净了,竟给人不染尘埃的感觉,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齐齐,更像是一双女人的手,与他整体的气质十分不搭。

  他点燃黄纸后往外一甩,举着香对着无人的小巷鞠了一躬,嘴里小声念叨着什么,就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一样。

  我感觉瘆得慌,好在袖子里的匕首冰凉的触感给了我为数不多的安全感。

  燃烧的黄纸在空中飘荡,落地时已经变成了灰烬。

  他将香插进了火盆中,随即关上了店门。

  做完这些后他重新坐回板凳上,我注意到他似乎有些冷,蜷着身子将脖子缩了起来,那双手又被严严实实地拢在了袖子里,就好像此刻正处于冰天雪地一样,不过语气还是懒洋洋的:

  “再自我介绍一遍,我叫郎游,长话短说,从这里往东有一个乌村,我让你调查的东西就在那里,作为交换,我可以考虑帮你祛咒。”

  确实够短的。

  看似解释了一通,但有用的信息却并不多,而且还答非所问。

  我有些不爽:“说了半天你要我调查什么?”

  “这个嘛……其实我也不知道。”

  我顿时傻眼了,没好气道:“这样我还查个屁啊……”

  要不是吴天宇的关系,我真想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别着急嘛,我还没说完呢,你上次可比现在有耐心多了。”郎游不紧不慢道:“事情要从五十多年前说起,我也是听我爸说的,那时候我还没出生,我爸……”

  ……

  “虎子,关门了。”

  郎义被人蛮横地拍了一下脑袋。

  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摸着后脑勺却不敢半句怨言,因为把拍他的人是自己老爹。

  对于老爹的粗鲁他已经习惯了,唯一让他略感不满的是老爹总喜欢像称呼自己的小名,即便有外人在也一样,那语气就好像在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他熟练地从角落里拖出那个不知道流传了几代的火盆,转身却发现原本放黄纸的地方空荡荡的。

  不光如此,整个店铺内原本摆放的香烛、花圈几乎都被清空了,原本不大的店铺此时看起来竟然十分空旷。

  半个月前的一场罕见的大雪带走了不少体弱的老人,积雪压塌了许多房屋,镇上的唢呐匠这些天来东奔西跑忙得不可开交,连丧葬用品都成了紧俏货。

  与那些通宵赶工的同行不同,他们这一家平日里生意原本就很冷清,在镇上也没什么名气,却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多赚点钱,而是在买完了以往的存货后就偷懒不干活,整天躲在家里烤火,因此没少被邻里诟病。

  但只有父子二人知道,他们真正做生意的对象可不是这些普通人……

  “这么大人了还毛手毛脚的。”老爹抱着一沓黄纸走了过来,塞到他手里后教训道:“麻利点,天都快黑了。”

  郎义接过东西,看了一眼昏沉的天色,赶紧加快了进度。

  这是他家的规矩,冬日里天黑得快,他家却总是赶在天黑前就早早关门,任是谁在外面喊破了天也不开门。

  半夜里,郎义突然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极有规律,好像掐着点一样。

  迷迷糊糊的郎义满是不耐烦,朝着外面吼道:“别吵了,我们不做生意,去别家吧。”

  “咚咚咚……咚咚咚……”不知道是不是隔得太远,门外的人并没有听见,敲门声依旧持续着,连每一下的响动都跟刀裁尺量似的。

  “都说了别敲了……”郎义刚说一半就被老爹一脚踹下了炕。

  被窝外的寒气让他打了个冷颤。

  “等我以后当家了一定要盖一个新炕……”他愤愤地想着,披上棉袄不情不愿地来到了前铺。

  “别敲了行不行,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隔着店门,声音清晰地传了出去。

  敲门声果然停了下来,却许久没有动静。

  走了?

  可是怎么连脚步声都没有?

  郎义耳朵贴在门上,确定只能听到外面“呼呼”的风声,紧了紧身上的棉袄就准备回去睡觉。

  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我找扎纸郎。”

  郎义再次打了个冷颤,这次却不是因为天气,而是对方的声音。

  冰冷、粗粝、毫无起伏,就好像有人突然往衣服里面塞了一块冰,那股凉意一直钻到了心里。

  顷刻间睡意全无。

  扎纸郎是一个特殊名号,如同门外的火盆一样流传下来,或许在若干年以后他也会继承这个名号,但现在门外的人要找的一定不会是他这位未来的“扎纸郎”。

  “我爹……他……已经睡了,您……请……明天……再来吧……”

  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磕磕巴巴,还带着颤音,甚至不自觉用上了长这么大都没用过几次的“您”字。

  “我找扎纸郎。”

  “既然……是道上的人,也……应该知道……我们家的规矩,我们晚上不见客……”

  “我找扎纸郎。”门外依旧是那句一成不变的话。

  这让郎义在紧张之余有些恼火,到底是年轻气盛胆气足,知道自己吃的是这一行的饭,虽然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很快烦躁就压过了恐惧。

  可他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嘴巴就被一只大手就捂住了。

  “啪!”

  后脑勺一痛,熟悉的力道让他立刻就放松了下来。

  “爹!”

  黑暗中,老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前面,郎义顺着方向一看,随即悚然一惊。

  因为他发现门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取了下来,而自己的手此刻就搭在上面。

  也就是说,如果外面真有什么人,只需要轻轻一推门就会打开!

  老爹轻手轻脚地将门栓扣了回去,然后拿出一张写了字的红纸,折叠几次后从门缝塞了出去。

  “呼呼……”

  寒风依旧在呼啸,父子俩就这么静静地守在门后,直到一声喷嚏打破了平静。

  “啊嚏!”

  “啪!”郎义的后脑勺再次挨了一巴掌。

  “自己去熬一碗葱姜汤,喝了再回房,我先去睡了。”

  郎义擤了一把鼻涕,看着老爹的背影弱弱道:“刚才那是……”

  老爹冷笑一声:“不争气的东西,刚才你被鬼迷了心窍了!”

  第二天一早,当郎义打开门的时候,门口的火盆里,以往风雪都浇不灭的三支香,这次却留了一小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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